看雲門可就沒辦法像看電影或舞台劇可以五四三暢談，證明我思故我在。藝術價值高的事物，如果沒有底子、沒有涉獵，沒有記憶，是沒有辦法產生對話的。第一次看雲門是期待又怕受傷害，看回來的人說，看雲門會感動到痛哭流涕，我其實比較怕自己像鄉下土包，看到丈二金剛摸不著頭，所以，以我這種什麼新鮮事都想沾一下的個性，卻從來沒有看雲門的慾望。
直到前一陣子羅曼菲病逝，她在「輓歌」中的十分鐘旋轉的獨舞，成了還活著的人到死也不能忘的身影，我才開始問自己，是不是該去看看雲門舞集。剛好，天下雜誌可以幫我們買到八折票，於是「白x3．美麗島」成了我與雲門的第一次接觸。
星期五晚上，從內湖到中正紀念堂是一場街頭惡鬥，偏偏有記者臨時要張照片，又偏偏我還沒從相機中Download，電腦以烏龜的速度在爬，相機電池顯示打上了叉拼命閃，快沒電了。真是急到我腿都軟了。弄到最後，一張照片竟花了一小時。（親愛的楊老闆，員工高效率工作所能換的產值不會低於那台NB的成本，拜託升級一下嘛，好歹公司股票又漲了嘛。）於是當我們從公司出發已接近七點鐘，而街道被車流扭曲，下雨的Friday Night，內湖像逃難。
你知道的，如果遲到可能不能進場，我的第一次，難道這樣了事？
沒錯，這是很好的懲罰，告訴我們事情都要提早做好準備。我們真的錯過開場時間，「白x3．美麗島」的第一場戲碼，我們就只能眼巴巴站在外頭看電視轉播。還好，整部舞碼分三段有兩次中場休息，我們可以在中場進場，而錯過的第一幕大概30分鐘。
「白x3．美麗島」是齣雙舞劇，前兩段落是拉滿人類美麗肢體延伸張力的舞蹈，每分每秒刺激著台下觀眾的視覺神經。絕對有劇情，但別問我，因為我真．的．看．不．懂。我很努力得、全神貫注得打算用蠻力吸收詮釋大師的作品，但是沒辦法，似懂非懂。
這種掙扎沒多久我就放棄了，因為，舞者的身體更吸引我，每一個動，每一個喘息，緊緊拉住我，舞者的身體是自然的傑作，不管男還女都對台下的我噴灑著費洛蒙。我相信，一位舞蹈家是以生命意志控制著母親付與的筋骨血肉，她們必定情感豐富，想像之心自由飛翔，她們是敏感的接收體，更是精確敘述人類情感律動的載體。
如果舞台上只有舞者肢體，也許不那麼震撼，雖然我不是內行，但我相信，雲門能走上世界舞臺，對「舞臺」上每一吋空間，每一個分貝，以及流動的時間軸線，所能掌握精細程度都是日積月累的工夫。舞臺上的光影變化，是舞者身上最有說服力的衣著，從柔軟的暈黃，舞者手腳細緻又強韌如藤蔓攀著空氣律動，到強烈的白，舞臺是片閃著白光的水泥牆，舞者是雕刻在牆上的影子，在白色強光照射下，十幾名男女舞者顯得不可思議的立體，更在台上跳出不可思議的生命力。
「白x3．美麗島」的另一場舞碼是布拉瑞揚所編，舞台上是在角落彈著鋼琴獨唱的胡德夫1 、2 ，還有一群雲門舞者用身體寫著胡德夫吟唱旋律中的歌詞。胡德夫的蒼涼卻又蘊含著暖意的聲音，像爸爸磨出繭的，一雙又大又厚實環抱著孩子的手，讓我聽著聽著鼻子酸了。這段以胡德夫歌聲為主軸的舞碼相較前兩段落，較有故事性，我雖然不懂排灣族語，但在舞者表演中，我的腦裡漸漸有著故事構圖。
如果我的感官在日復一日的工作中被噁爛的語言泥巴給塞住，被不想看的骯髒東西給蒙蔽，在這場舞碼，胡德夫的歌聲、舞者不可思議的肢體像隻彩筆所畫出的畫面，已將我的感官神經上的細菌沖洗乾淨，再度回復敏銳。人阿，是應該要多接觸美好事物的。
寫到這裡，我已經很努力從腦袋中抓出些東西告訴你，但我還是很難描述我所見所聽聞的，也許，這足以說服你去看一場雲門舞集，你會有自己的答案。
喔，順道一提，當晚在雨中水坑中踩著高跟鞋趴搭趴搭橫跨中正紀念堂趕場時，發現琉璃瓦藍上印著滿滿流動的LV精典Monogram，心想LV果然是LV，能將中正紀念堂包下當廣告看板也只有這種奢華品牌。
直到看完舞碼，走出戲劇廳，才知道原來今晚是LV年度派對。大中至正牌坊下也是舞台，表演者也是美麗的胴體，只是堆砌起這一切的是另一種用金錢價值計算的「藝術」。
晚上十點，愛國東路上的車流還是驚人，一台又一台的BMW橫衝直撞切入路邊停車，將貴客嬌客們火速送達就怕怠慢，來不及讓她們走上濕淋淋的紅地毯，於是出現一種將路旁等車的行人當成保齡球瓶，恨不得撞個全倒的態度。還有更可惡的黑衣黑褲保全人員，帶個耳機就以為自己是正在執行多偉大任務的特勤，口氣一付這是他家門口的樣子，質問我們「妳們是要找計程車喔？」我猜，若我們答是，他下一句話肯定是要我們滾去別處招車，我老大不爽一臉瞪他，老闆也不爽得回他：「我們是在等家裡的車」，他大哥才說一聲「喔」掉頭走人。馬的，中正紀念堂是他家開的就是，沒水準又惡劣的傢伙。
台灣，再也不是胡德夫歌聲中的美麗島。這個島上，有五個小孩分吃一碗麵的悲慘故事，也有豪門貴婦花幾十萬買個名牌包也不會心跳多跳兩下，或是女學生為一個名牌包包而援交的新聞，當然，也就少不了花幾千萬辦個妨礙交通又不懂得尊重其他人權益的上流派對。
我離題好多了，這篇要是作文功課，肯定分數很低，要描述的寫不出精髓，要抱怨的寫來行雲流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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