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個舒服的位置好好活著吧

我今天要說說我的黑青史。

黑青這種東西，隨時在我身上很容易發現幾個。換句話說，我是一個很容易黑青的人。有人說，小碰一下就黑青，是因為血液循環不良；也有人說是皮太薄，皮下血管破裂就變成黑青。我個人覺得之所以常常黑青上身是因為我夠粗魯，加上皮膚白，不小心東碰一下，西撞一下，往往就招來了幾個黑青。

有些黑青我確實知道怎樣出現，每次撞得很疼我就知道又要黑青。但是有一些黑青，像是鬼打的，莫名其妙就冒出來。

最新的一個黑青，是右手中指第二指節的黑青。不是發瘋敲牆壁，也不是揍人才讓手指頭黑青，而是跳舞太過用力，右手中指狠狠打到自己的左手背，整個指節馬上轉呈紫紅色，還襯著一點點灰黑。

手指敲手背到黑青，就知道我有多粗魯，之前當然也發生過，羽球拍沒打到球，卻狠狠敲向小腿肚，長條型的黑青於焉誕生。

嚴重一點的黑青，兩個星期才會消失；每一天，黑青都會變化，最先開始是灰灰青青的色塊，像小孩屁股上的顏色，之後慢慢得褪色，黑青的周圍開始變綠，然後再變黃，有時可以清楚看見皮下一顆一顆的深紫瘀血。

太驚嚇也會黑青。

高三那年，聯考壓力讓我頭痛，也讓我搞出一些讓其他人頭痛的事情。因為悶，我決定要去高空彈跳，沒多久就號召了一群女生，有小學同學、國中死黨，還有高中同班拼聯考的同學。

目的地本來是谷關，我忘了為什麼後來跳下去的地點是桃園復興鄉的紅色大橋。年紀輕，「憨膽」讓我真的什麼都不怕。一群女生路上吵吵鬧鬧，抵達橋邊，大家往下看，越來越笑不出來，開始有人「屁屁挫」，我大神經傳達超龜速，還感覺不到害怕。因為是帶頭的，只好自告奮勇第一個站上跳台。穿上彈跳裝備，大姐我還是一付老神在在，擺出英姿拍照。

當我真的站上跳台，才知道「挫屎」。腳發軟、心跳速度就像槌鼓一樣，碰碰碰，越敲越快，聲音越來越響，大聲到幾乎淹沒，身旁工作人員與其他人高聲為我倒數的五秒，我開始邊抖邊喵橋下，表情僵硬嘴角發麻，後悔、害怕、放棄這些字眼，像魔術方塊，一塊接著一塊落下就要塞滿我的腦袋。

最痛苦的不是跳下的那霎那，而是站在台上的那五秒。那五秒比任何時候的五秒鐘都漫長，人類對高度的極度畏懼頓時爆炸，我心裡不斷問自己，要怎麼跳？要怎麼跳，那一隻腳先跳？

我知道我是豁出去的跳，高速墜落的90%時間真的感覺接近死亡，當綑綁在身上的彈力橡皮筋還沒作用前，從橋上重力加速度的往下跳，我大概知道跳樓自殺所眼裡會看到的恐懼。因為很怕，只好死命的叫。我一跳下，橋上的小學同學也哭了出來。

一跳下，我叫得聲嘶力竭，我叫得面紅耳赤，我叫得欲罷不能。使勁大叫，瘋狂大叫。

黑青就這樣出現在我的臉上。隔天，眼睛以下出現一個又一個的小紅點，因為倒栽蔥，皮膚又被張大的嘴死命的撐，也許再加點風阻，皮下血管破了，遠看好像長了癬般的皮膚病。

這類型不黑青的黑青也出現過。也是高中時，與基隆幫報名救國團的「虎嘯戰鬥營」，四天三夜課程中，有一場「震撼教育」，在模擬戰場上，TNT黃色炸藥在水坑裡爆炸，機關槍瞄準對面山頭掃射，帶著（不是戴著）超級重的鋼盔，班長一聲令下，就得直挺挺馬上趴下，匍匐前進，隨時還要翻下半人高的壕溝，再踩著混亂中不知名可憐男生的背膀攀出壕溝。

全部不到200公尺垂直距離，感覺就像爬一輩子也爬不到那樣遠。隔天，換上短褲，哇塞，兩片雪白又肥嫩的大腿內上爬滿了無數個接近紫色的小點，均勻的就像故意的。

黑青爬滿我的大腿。

還有一次，大學畢旅去泰國，當地青年載著我玩水上摩托車，我不想讓他的前胸貼我的後背，只好拼命向前縮，水上摩托車速度超快，我很怕不小心被甩下海，只好兩腿死命夾著油箱，回到岸上，我的兩隻小腿剛好左右對稱八個大黑青。有史以來最多黑青同台。

最噁心的黑青，應該是橋上摔車的那次。右腿整個膝蓋區大挫傷，磨掉一層皮，傷口流水又流膿，傷口上下還接著紫得發黑的大黑青；腳盤骨頭也重重撞上機車鐵架，一個0.5公分的小洞，傷口很深，帶著黑青好久好久才痊癒。

玩遊戲也會黑青。男生手勁大一點，一下子就可以把我兩隻手腕抓出指痕印，活像家暴；打排球更噁心，從手腕到肘關節薄薄一層延伸的淤血，遠看就像沾上爛泥巴沒洗乾淨，也像是奇異筆畫到洗不掉的墨汁印。最不可思議的黑青，是肩膀上的黑青，只要揹上重一點的袋子，就會勒出一條條不完全重疊又交錯的黑青，曾見過我的人應該多數不相信我如此細皮嫩肉，本人形象與弱不禁風楚楚可憐距離比到月球還遠。

也許我跟黑青真的很有緣，每次穿背心，總有手比較賤的人故意用力按我左肩胛骨上的「黑青」，期待我會痛得哇哇叫，哈哈，其實最像黑青的黑青根本不是黑青，是胎記，我連胎記都像黑青。

其實身上的很多黑青都是不必發生，要不是我常常走路撞到桌腳，或是與門框擦撞，應該就不會有黑青。其實那扇門明明就很大，也不會動，可每次走過手臂就會自己撞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曾經也發生過洗完手轉頭鼻樑直接撞上牆角（痛到天昏地暗）。還有，我也很不懂，我天生小頭小臉，為什麼可以一天到晚撞到頭？連騎車停車發車，都會被不知道哪裡冒出的東西在腳上刮出黑青。

事情究竟是怎樣發生的，有時候站在身邊的人也覺得神奇，一切都只能說，黑青真是我李大姑娘一輩子的好朋友：(，其實我最近突然發現，問題可能出在我的眼睛長得太近，才不能判斷空間距離一天到撞到黑青，跟粗魯沒有關係。嗯，一定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