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個舒服的位置好好活著吧

 

前幾天難得拿到某北歐精品上市發表的邀請函，因為很好奇，於是約了吳黛安作伴，一起參加那種在壹周刊上前幾頁，都會刊登幾篇狗仔隊拍女星擠胸露褲底，名媛貴婦大秀百萬行頭 - 所謂的「時尚精品派對」。
 
平常不跑趴也沒啥行頭，但我還是很識相的提早下班回家換上高跟鞋上點淡妝再出門。時間是晚上八點，地點在圓山飯店。

派對型式沒有出乎我意料，垂掛在入口配合著乾冰營造神秘氣氛的黑色幃幕是珠寶派對慣用主調，在偏長的場地中，入口處與吧檯分處於最左最右，入口前方規畫了一區拍立得工作組，讓每一位來賓，試戴最新款式名貴珠寶，在活動背板前拍照留念。
 
舞板在場地中央，牆上投影著主題。舞台四周錯落著幾組沙發，最醒目的是舞台右方穿著白色馬甲內衣的DJ。沙發區有幾張桌子，桌上放著保留席的牌子。我們進入會場時，已有幾位穿著閃亮亮的女星坐在那兒，被眾人包圍著。幾位服務生端著一盤又一盤的紅酒香檳，在人群中穿梭。
 
人群當然是衣香鬢影，如果用「亮眼程度」歸類，我大概可以將場內的人分成幾種族群：有一群是影視名人坐在貴賓席盛裝出席，走到哪，旁邊都有跟班，活動公關招呼著，像星星拱著月亮，怠慢不得；另外一群是有雙美腿，又長又白又細，個個都穿迷你裙的年輕辣妹，我想應該是小牌模特兒，好像得聚在一起嘰嘰喳喳才有自信，等著某一個攝影師鏡頭讓她們一炮而紅。
 
還有幾個光鮮亮麗的Nobody，在會場中走到哪打招呼到哪，裡頭的人，好像都認識她他也都認識，打招呼的方式很熱情，掌握度之高好像在自家辦Party。我用膝蓋判斷也知道這些人消費能力很高，根據我常看壹周刊判斷，可能是集團第二代，豪門媳婦或是放洋小開等等。
 
還有一群人不算亮眼，但有上述某些特定人士會對他們很客氣，他們手上拿著筆或單眼，他們是記者。
 
喔，還有一群人很特別，兩三對輩分算得上是阿公阿嬤的夫妻檔，跟我們屬性類似，都是這場活動中有點跳tone的風景，有個阿嬤拿著DC貼近模特兒閃光狂閃猛拍，洩漏了她應該不是常客的秘密。
 
至於我們，一來沒有大胸美腿，二來也無名牌華服名貴珠寶加持，三來人生地不熟，兩棵人活像乾扁稻草混雜在一片花團錦簇中。雖然還是用力打直腰桿、抬起下巴，在活動中「好自在」地欣賞珠寶、品味表演，也相當把握上下掃射名模大腿胸部，還有隔壁桌混血兒帥哥的機會，但無比清楚的，我們知道我們不屬於這個世界。
 
我很滿意我不屬於也沒本事屬於這個太過浮華艷麗而顯見本質空虛的世界。
 
仔細聽一下身邊的大多數對話都沒有意義，不是高八度喊著「好久不見」，「最近忙什麼」，就是爭著看某一個人貼滿水晶Bling Bling的新手機，討論最近出國哪裡玩也很熱鬧。這種社交場合，比行頭、不撞衫似乎還簡單，誰跟誰是好朋友，誰能跟誰當上好朋友，講什麼話，怎樣裝熟不讓自己在角落冷掉，好像才是高招。
 
至於活動本身的意義也不大，待在現場快2小時的時間，我還是無法體會新銳設計師的設計理念。這位女設計師當晚表現很花瓶，我本期待她會發表一下想法，卻只見她整場活動坐在台下看著表演面無表情，似乎也覺得無趣。
 
而所謂要傳達設計師概念的「表演」，也真的很空靈，先是黑衣男女聲樂對唱法國香頌（我真的聽不懂），接著白衣男女在歌聲中起舞（還是有看沒有懂），然後模特兒走台步展示設計師新款珠寶，可是燈光很暗，珠寶很小，看來看去，還是只有模特兒露半球的胸部比較有吸引力。大家都看得很認真，但我懷疑幾人真的懂。
 
當然了，懂不懂不重要。從行銷角度看，時尚精品辦派對高格調邀請豪邁散金的大戶，符合80/20法則，金主消費了昂貴的奢侈品，也需要有場合、有對象、有媒體發表自己的品味，於是乎，「精品派對＝上流社會社交場合」的條件存在了，一個在消費過程中構築的共生互惠關係於是成立。
 
至於我那位每一季看出新品會尖叫，對設計款式如數家珍，但無奈只能從薪水袋中擠出幾千塊購買較低價品的死忠品牌迷朋友，受邀參加派對?很抱歉，請再接再厲努力消費。
 
這是商業本體的邪惡之處, 就像Google再怎樣大喊自己Don't be evil(不做邪惡之事)，只要是為了營利，當必須向市場低頭，當經濟規模越大，一個帝國成立之後的邪惡勢力就漸漸蔓延。
 
回頭看我自己的工作，每一年不也是三不五時計畫做一場High executive gathering，想盡辦法討好公司內的高階主管。差別只不過珠寶品牌緊盯著大戶口袋中的$$，而我們瞄準那群可以決定花公司多少錢的決策者。
 
一樣邪惡，一樣將本求利。
 
本質邪惡的商業母體，不也讓受其庇蔭的個體展現邪惡本能？爛一點的收回扣作假帳捲款國外逍遙，好一點濫用職權公私不分罵人像罵龜孫搞不清楚自己是誰。
 
嗯，好，離題太多。
 
雖然愛批評又離題，但基本上，我還是心懷感謝主辦單位給我們這次開眼界的機會，好歹我也喝人家一杯香檳，吃了finger food，還在圓山飯店難得開放的12樓迴廊中，一邊吹著徐徐微風，一邊欣賞著台北週末狂熱夜的無價夜景，這算是參加所謂時尚派對的最美的收穫了。
 
相信我，除非你本身很有興趣，或你很有條件，參加時尚派對？不如選擇跟好朋友在小酒館喝杯啤酒說長道短大聲狂笑會比較開心又有趣。